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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0章 關卡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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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須發花白之人?”滕蕙好奇道,“攔下之後呢?”

“攔下之後便押到一處,待得專人來檢驗,而後再一一放行。”

虞嫣聽著,有些咋舌。

“這麽嚴格?”她說,“所以他們到底要找什麽人,也沒人知道麽?”

“管他要找什麽人。”滕蕙道,“反正與我等無幹。”

她說著,朝虞嫣使個眼色。

先前,滕蕙曾經對虞嫣叮囑過,說防人之心不可無。就算是在蒯頭領這樣的熟人面前,也要避免暴露身份,盡量跟蕭寰相關的話。

虞嫣於是閉嘴,不再多言。

由於蕭寰、周氏如今與袁氏勢同水火,從京城往朔方的方向,以及京城往洛陽的方向都很是敏感,這一路上,果然關卡重重。

為了順利過關,在出發之前,一行人就已經確定了對外的身份,約好了口供。

虞嫣和滕蕙是一對姐妹,原本是並州人氏,隨經商的父親來到京畿。近來父親病故,姐妹兩人帶著一眾仆人,運送父親遺體回故鄉安葬。

為了讓這設定看上去真切一些,蒯頭領居然還真的去義莊找了一具無人收葬的流民屍首來,裝在棺材裏。用一輛牛車載著,跟在馬車後面。

而滕蕙和虞嫣則一身披麻戴孝,仿佛真的是扶棺上路的人。

虞嫣對此咋舌不已。

“裝個樣子罷了,用得著這麽認真麽?”她疑惑地說。

蒯頭領笑一聲,道:“用不用得著,女君自看便是。”

這話,沒多久就得到了驗證。

眾人往並州的方向走,一路上關卡不少,不過大多是些游兵散勇設置的,只為占占路人的便宜。而蒯頭領這一行人帶著一口棺材,怎麽看怎麽晦氣,那些人連查也懶得查,揮揮手就放行了。

但越是往前,情形就越是變得不一樣。

從京城往並州的大路上,有一處關卡,盤查的人顯然是正經的朝廷兵馬。就算看到虞嫣這一行人是奔喪的,他們也二話不說地就把人都攔了下來。

一名伍長帶著兩個士卒走過來,盤問眾人去向。蒯頭領出面,將來路和去向一五一十地告知。

那伍長又往馬車裏看了看。

虞嫣和滕蕙渾身披麻戴孝,發覺有陌生人窺探,隨即做出害怕的樣子,低著頭往旁白躲。

那伍長大約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,讓手下放行。

蒯頭領連聲謝過,正要離開,突然被人喝止。

看去,只見說話的是個將官,看上去一臉嚴肅,似乎很是 不好惹。

“你方才說,這棺中的屍首,是你家主人?”他問。

“正是。”蒯頭領忙道,“我家主人剛剛病勢,二位女君不忍將他留在異鄉,便將他帶回並州老家歸葬。”

那將官又詳細盤問了眾人的身份,家住何處,蒯頭領就按照先前商議的地址隨口說了。

虞嫣知道這邊沒有什麽能夠馬上核對身份的東西,只要應對得自然,就不會有引人懷疑。

果然,那將官見蒯頭領答得流利,沒有多問。

但接著,他卻走到了拉著棺材的牛車前,將那棺材看了看。

“你家主人是新故的?”他說,“他是何年紀?”

“稟將官,”蒯頭領答道,“小人這主人,今年剛五十五。”

“五十五?”將官的眼睛裏閃過微光,又道,“是怎麽死的?”

蒯頭領嘆口氣,道:“主人本就身體不好,前幾日舊病覆發,實在挺不住,就過去了……”

將官頷首,淡淡道:“開棺。”

眾人都楞了楞。

“開棺?”蒯頭領面色一變,忙道,“將官不可!小人這主人雖以經商為業,卻是一輩子本分老實,絕非歹人!求將官放過,莫教他去了也不安心!”

“大膽!”將官的臉拉下,呵斥道,“我等奉朝廷之命行事,在此稽查要犯。一應過往之人,無論死活,皆要驗明真身方可放行!你這小小奴仆,莫非竟敢阻攔!”

蒯頭領露出惶恐之色,只得唯唯諾諾地縮到一旁。

將官不多言,隨即讓手下人拿來鐵鍬,開啟棺蓋。又讓人去馬車上再搜一搜,看看有沒有可疑之物。

滕蕙坐在馬車上,看著那些士卒走過來,心頭登時繃起。

虞嫣的登山包就放在這馬車上,用一床破褥子包裹著,雖然外面看不出來,但若要細搜便不難發現。

包裏的東西,怎麽看都不是尋常之物,萬一這些人較真起來,安個什麽罪名拉他們幾個人去冒功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。

還有一層。

她和虞嫣面容相似,無論在哪裏都難免引人註目。但幸好是女子,又穿著一身重孝,可以坐在馬車裏遮擋起來。方才那伍長來盤問的時候,她們二人低頭瑟縮不出聲,靠著蒯頭領應對蒙混過關。而如果接下來受到仔細盤問,這一點難免不會被註意到。

更要緊的是,虞嫣先前曾經跟著蕭寰在京城中露面,如果這些官府的人碰巧有誰曾經見過她,在這裏把她認出來,那麽一切都危險了。

正當滕蕙不知所措,身旁的虞嫣扯了扯她的衣袖,低聲道:“裝哭。”

滕蕙愕然,正不解其意,虞嫣突然以袖掩面,放聲大哭起來。

“父親啊……好生命苦的父親!”她嗚咽著,音調拉長,聽上去悲切十足,“你走得這般匆忙,客死他鄉……好不容易要魂歸故裏,怎又遇上這等禍事……九泉之下,何以心安!”

這哭聲淒厲,將所有人都震了一下。

滕蕙見狀,連忙也跟著虞嫣,像她一樣捂住臉,大聲假哭助陣。

這時,那棺材的蓋子已經被撬起,移開的時候,旁人都皺眉捂住了鼻子。

只見那棺材裏面果真躺著一具屍首,大約已經過了幾日,即便是冬天也能聞到了味道。

虞嫣卻是哭得淚水漣漣,繼續扯著嗓子道:“是女兒不孝……父親得了癆病,也找不到能給父親治病的良醫,眼睜睜看著父親日夜咳血,竟是無能為力!父親啊……我可憐的父親……”

這話出來,眾人的臉色又是一變。

“你家主人得的是癆病?”伍長隨即向蒯頭領問道。

蒯頭領也被虞嫣剛才的哭訴唬了一下,隨即回過神來,忙道:“正是……”

“癆病怎不早說?”伍長大怒,說罷,向將官道,“司馬,據說癆病也有邪乎的,走近的人,說不定也會染上……”

那將官剛才也聽清了虞嫣的話,早已經退開兩步。

“蓋上蓋上!”他不耐煩地揮揮手,說罷,往地上吐一口唾沫,“晦氣!”

而過來搜馬車的士卒也心有餘悸,又被虞嫣的哭聲炒的心煩,草草看了兩眼就走開了。

在虞嫣的持續不斷的哭聲之中,關卡放行,蒯頭領等人七手八腳地將那棺材蓋好,眾人駕著車重新上路。

走出好一段之後,虞嫣才終於停下。

她望著那些遠去的士卒,松一口氣,面無表情地從袖子裏抽出紙巾,把鼻涕眼淚都擦幹凈。

包括滕蕙在內,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已經變得不一樣。

“女君好本事!”劉興嘆服道,“說哭就哭,還是真哭!”

“就是!”另一位鏢師道,“方才連我等弟兄幾個都嚇了一跳,還以為真出了什麽事!”

虞嫣笑了笑,有些自得。

蒯頭領看著她,卻有些意味深長。

“女君這本事收放自如,倒有些得了門道的意思。”他說,“可否教我等兄弟兩招,日後想來也能用得上。”

眾人都附和。

虞嫣敷衍:“哪裏有什麽門道,不過是當時情急,想想傷心事眼淚也就出來了。”

滕蕙忙在一旁幫腔:“就是,就算教會你們,你們打算何時用?打不過匪盜的時候跪地求饒麽?”

眾人都笑起來。

並州在京畿的西邊,越往西走,查得越是嚴厲。

路上,牛車上的那口棺材被撬開了好幾次,虞嫣也哭了好幾次,借著癆病把人嚇退,屢試不爽。

不過這一路上,虞嫣也明白了蒯頭領非要帶上個真棺材,確實明智。

如他所言,各處關卡重點查的,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,手段也嚴密至極。虞嫣就看到好些四五十歲的人被直接抓起來帶走,任憑說什麽也無濟於事。就算是棺材,也要打開來看一看裏面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,有沒有偷運活人。

而當關卡的人將註意力都放在棺材上,自然也就不會太關註穿著孝服的滕蕙和虞嫣。

就在虞嫣以為他們會一路順風順水地到並州的時候,情形又是一變。

京畿與並州的接壤之處是代郡,進入代郡之後,去往並州的道路即被截斷,再也過不去了。

“據當地人說,這路是上個月截斷的。”去打探消息回來的鏢師道,“附近的縣裏和鄉裏,滯留著許多人,都說前方的平樂關被重兵把守,連一只鳥也飛不過去。”

“這條路我等也走過幾回,”劉興道,“大道既然走不得,小道還有許多。”

那鏢師搖頭:“小道也不行。你們有所不知,朝廷將這一帶都封鎖了起來,到處設卡,還有兵馬巡邏。就算是本地的鄉人也不得四處行走,被逮到就要被關到牢裏。”

眾人聽得這話,面面相覷。

只有蒯頭領仍然鎮定自若。

“在下先前與夫人說,須得備些打點的錢財,不知夫人備下了麽?”他問滕蕙。

滕蕙道:“備下了。”

蒯頭領頷首:“當下,便是這些錢財派上用場的時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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